颜真卿，字清臣，今陕西西安人，开元进士，唐代著名书法家。安禄山叛乱，他被任命为河北招讨使，领兵讨伐；后被封鲁郡公，世称“颜鲁公”，为后世留下《颜家庙碑》《多宝塔碑》《麻姑山仙坛记》等著名书法碑刻。

在过云楼的秘藏碑帖中，就有珍贵的《麻姑山仙坛记》，碑帖后的名人题跋更是透露出很多重要的历史信息。

“天下第一楷书”珍贵的麻姑小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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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历三年（768），颜真卿任抚州刺史。到任后，他曾多次登游麻姑山，对这里的优美景色非常着迷。有一次，他登山游览后书兴大发，便挥毫写下了记述麻姑山仙女和仙人王平方在麻姑山蔡经家中相会的神话故事，及麻姑山道人邓紫阳奏立麻姑庙经过的楷书字碑《有唐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仙坛记》（简称《麻姑山仙坛记》），全文900余字，其笔力刚健浑厚，气势磅礴，被历代书家誉为“天下第一楷书”。

过云楼藏《麻姑山仙坛记》封面及内页

颜真卿写《麻姑山仙坛记》时已60多岁，这是他“人书俱老”的书法鼎盛时期，突出地表现出了“颜体”特征。其碑文苍劲古朴，骨力挺拔，多有篆籀笔意，历来为人所重，因此这篇佳作也成为历代书家临摹的范本，如柳公权、苏轼、黄庭坚、蔡襄等一代名家，都受过其较深影响。《麻姑山仙坛记》碑刻成后，各地名门贵族、文人骚客闻讯而来麻姑山，皆以能一睹“鲁公碑”为乐事。

相传《麻姑山仙坛记》拓本有大、中、小三种，“因原石均佚，故难寻佳本”。而颜楷大字有重拙之感，被李后主讥讽为“如叉手并脚田舍汉”；小字《麻姑山仙坛记》则风格古拙，气息绵密，小中见大，可谓“纳须弥于芥子”。自古以来，小楷著名作品屈指可数，算来也只有钟繇、王羲之的魏晋小楷，以及几种唐代名家小楷，而颜真卿的小楷《麻姑山仙坛记》仅此一件，实属珍品。

宋代赵明诚在其著作中称：“《有唐麻姑仙坛记》，颜鲁公撰并书，在抚州。又有一本，字绝小，世亦以为鲁公书。”由此可知，小字本出现时应该不会晚于北宋。我们现能见到的小字本的流传版本，大致分为两个体系：一是南城本；二是南宋刻越州石氏本。后来，由于政局动乱，到南宋时碑刻不慎丢失。

小字本《麻姑山仙坛记》中著名的有郭若愚本、三井本等几种宋拓佳本，而现仅存的宋拓片藏于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及上海博物馆，都是南城本碑石断裂后的拓本。

题跋中的秘密 陆游、柳贯留下证言

过云楼所藏《麻姑山仙坛记》是小字本，它经过明代方伯雨、清代汪潨溪、程鸣、过云楼递藏，其中留下不少名人题跋。

明代著名书画家、诗人程嘉燧，字孟阳，号偈庵道人。他在《麻姑山仙坛记》后的题跋为：“癸已年，于郡城翀山里中，得麻姑佳本，伯雨甚爱之，此帖风神较胜而墨气精雅，视文氏停云刻，不啻远过矣！”该题跋讲明，他的朋友方伯雨是在1593年得到了此佳拓本。更重要的是程嘉燧认为此拓本风神远超文征明的《停云馆本》，这也暗喻过云楼藏本为宋拓佳本无疑。

程嘉燧是明代的书画金石名家，对拓本的赞誉是可以令人信服的。而作者在看程嘉燧题跋时，还发现他的用纸上有隐约可见的钤盖印记（留存半圆），仔细推敲后，得知它竟然用的是宋代藏经纸！据张燕昌著述，海宁周松霭元拓《淳化阁帖》上题识就是用的这种宋藏经纸，上有圆印文“兴国福寿院转轮大藏经”10个字，中间有梵文，比对印文全同，而据传这种宋“转轮藏经纸”比宋“金粟山藏经纸”更稀见，这也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了程嘉燧对过云楼拓本的价值判断是正确的。

其上还有吴襄的长跋。吴襄，字七云，号悬水，安徽青阳人。他曾授翰林院编修，侍读学士，后命直南书房，曾任《诗经集注》总纂修官。吴襄的题跋是：“柳文肃跋赵承旨书颜鲁公《麻姑坛记》云，颜书麻姑碑有大字本、小字本，小字楷法尤精紧。陆放翁跋郭德谊墓志铭云，颜鲁公麻姑坛记，东坡先生经藏记皆有大字、小字两本，盖用羊叔子岘山事，然则昔人疑仙坛小字为非颜书者谬也！……”这段文字是吴襄假借历史名人题跋来表达其对拓本品鉴的观点，其意为柳贯讲，颜真卿的《麻姑山仙坛记》有大、小字两种版本，小字本更精美；陆游也曾说，苏东坡《经藏记》中也讲过有大、小字两种版本，并用羊祜登岘山的典故来驳斥认为小字本不是颜真卿所书的谬论。他还指出，在存世的小字麻姑本中，南城本并不一定是最可靠的版本，这也间接地说明了过云楼拓本并不逊南城本。

过云楼藏《麻姑山仙坛记》中吴襄的题跋

英雄所见略同 书法中的顶端尤物

在过云楼的拓本中，还有金司农留下的珍贵题跋，其题曰：“右抚州《麻姑山仙坛记》，颜鲁公撰并书，结体方正雅有，美度其事，颇涉于荒诞，诡伪怪寝之说，正人君子亦崇尚之耶！余家有大字本，笔画细较稍有异同，此拓为汪进士潨溪所藏，楮墨纯旧，洵可宝诸。康熙庚子仲冬钱唐金司农跋于维扬寓窝。”

这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其题跋落款为“金司农”而非“金农”？经考证得知，原来他早年的姓名就叫金司农，39岁后才改名为“金农”，而此跋是他34岁时书写，也就是说他此时还没有改名金农，这是一段他早期的题跋，更显珍贵，此跋后来被收录于金农年谱中。

金农，又号冬心先生，钱塘人，清代书画家，扬州八怪之首。他嗜奇好学，工于诗文、书画，并精于鉴别，其书法功底深厚，首创“漆书”。金农认为，书法讲究“字如其人”，麻姑本字体“方正、雅有”，象征着人品“正直、高尚”，正人君子都喜欢颜真卿的人品及书法。其所题内容喻指过云楼藏本是个宝贝。

过云楼拓本上还有乾隆年间程鸣所写的题跋。程鸣，字友声，号松门，安徽歙县人，乾隆年间诸生。他是大画家石涛的入室弟子，石涛和程鸣之父程浚是莫逆之交，当年曾客居程家松风堂，程鸣从其学画，似得石涛大师衣钵；程鸣还是一代诗宗渔洋山人王士祯的弟子，王士祯惊其天资过人，曾盛赞他的才华可比“诗佛”王维。

程鸣跋云：“右抚州《麻姑山仙坛记》，墨光可鑑精神完好，余曾蓄一册，颇还旧观，为虚舟太史携去，恨不與此拓决胜负，一博墨王亭子也！松门鸣。”程鸣讲的是他曾收藏过一本很好的麻姑拓本，因后来被碑帖大家王澍看中“夺去”，不能与此本一比高下而抱憾。米芾曾把他所藏的晋唐书法称为“墨王”，程鸣认为此拓本可以和“墨王”一博，也就是说过云楼的拓本乃是书法中的顶端尤物。

过云楼藏《麻姑山仙坛记》中程鸣等人的题跋

从留存的这些题跋、钤印来看，过云楼拓本还得到了“明四家”祝允明，清代陈栻、程荣功、杨沂孙及许绶等名人睿赏。诸贤共赏，对过云楼拓本也达成共识，一致好评，似众星拱月，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屏息再观过云楼藏《麻姑山仙坛记》小字本，其墨色古幽、字迹醇厚，与南城、越州石氏本相比也毫不逊色，且为宋拓别本、孤本无疑。过云楼藏《麻姑山仙坛记》小字本实属难得之珍品。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3年7月7日 总第4006期 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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