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历2489年8月17日，调查提前结束。”奥古斯塔斯站在随身的一位法师身旁，法师坐在一张巨大的两层桌前拿着羽毛笔记录，二层摆着成堆的纸卷和两瓶墨水。

【资料图】

“你也可以写烈日之月，总之就这些了，其余事情不要记录。”公爵看了眼点头道。

这里是巨龙之眼号二层的前舱，内部的陈设要繁复不少，在书桌两边摆着的其他桌子和架子上有不少仪器、书和各种难以辨认的古物工具，虽然两边开有窗户，但主要光亮来源是周边的柱子上挂着的铁质照明灯具。

室内的正中是一张大床铺，装饰和铺盖颇为华丽。

“他们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我还是没明白。”卡伊姆说，他坐在床边，换上了一身全新的衣服，未携带装备。

“如果你没放跑那个所谓的大主教我想我们还能知道一点。”公爵侧身，此时他已卸下背后的披挂，只穿着鳞甲。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可不知道他会随身带着传送卷轴，他变成龙人一眨眼就消失了。”卡伊姆耸了耸肩。

“也罢，过去了就没必要谈论，接下来需要关注他们在其他地区的行动。”公爵缓缓喷出一口寒气。

舱外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摇晃的铿锵声，鳞片为红铜色的大副来到未关上的房门边：“船长！……哦，还有公爵殿下，第三调查团到了。”大副的姿势顿时变得畏缩。

卡伊姆站起身：“让他们进来就是了，这群崽子真够慢的。”

公爵闻言转过身，门外大副背后站着数位穿戴整齐的金鳞龙裔，这种颜色和黄铜龙相似，不过区别很明显，金色的鳞片在光芒照射下的质感要更为闪耀。

为首的银甲骑士迈步走进室内，腰间还挂着卸下的头甲，他对着公爵弯腰恭敬地做了一个王廷礼：“参见奥古斯塔斯公爵殿下，我是索尔兹伯里公爵麾下的骑士长奥尼恩斯·亚德里恩，他托我带来对您最诚挚的问候，现在第三调查团已到齐，请问有何指令？”

奥古斯塔斯抬了下右手示意奥尼恩斯起来：“我知道你们那喜欢这一套，但在我这不用这么多礼仪，可惜你们来晚了，调查已经结束，如果你们想要帮忙的话，叫上你们的牧师和法师在上下这两层尽力救助死者和伤者。”

“遵命。”奥尼恩斯没有多言，起身领着其余成员离开。

同时公爵点了点后方的法师：“你也去吧。”

法师默默安放好纸和笔，离开房间并关上门。

“一位彬彬有礼的奥法骑士，这是和精灵来往过多染上了坏毛病么，这么拘谨真不像样子。”卡伊姆缓缓摇了摇头。

“我的那位兄长对这种事一直有自己一贯的坚持，只要你见过他就会明白，不过他从来不会离开他的宫殿，少数几次到我住的地方都是大发雷霆。”公爵解释道。

卡伊姆用调侃的语气说：“你们这些老家伙真够奇怪的。”

“得了吧，最古怪的不是你们的祖父么。”公爵咧了下嘴，露出疑似在笑的表情。

“倒也没错，他的话，见不到最好。”卡伊姆对此毫无异议。

“对了，给你看看我从那条黑龙那儿拿来的东西。”公爵从腰间的次元袋中掏出之前缴获的那把黑剑。

卡伊姆低下身睁大眼睛察看：“这……是什么时候造出来的东西？看着很值钱啊？”

公爵抬起左爪上前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把剑递了上去：“拿着，感觉到什么没？”

卡伊姆接过剑，剑在被他握住的那一刻轻轻颤动了一下，剑刃也发生轻微的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突然卷起的黑色布条，但又迅速恢复原状。

“哇哦！”卡伊姆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样？”公爵盯着他问道。

“它刚刚动了欸。”

“还有呢？听到了什么吗？”

卡伊姆看着公爵认真的双眸，歪了下头：“听到什么？”

公爵喷出一阵寒气：“看样子它也不愿和你同调。”

“这么说，这是一把神器喽？”卡伊姆仔细端详漆黑的剑身。

“我在上面能感觉到提亚马特的深渊魔法，虽然过了很久，但这种魔法的气味不会错，如果能够同调取得这把剑上留存的主人的记忆，肯定能发现那群家伙的目标。”公爵解释。

“神器不都有意识吗？你看能不能胁迫一下它？”

“意识归意识，但有高智力的神器可不多，这把只是听从命令行事，如果不进行同调它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指令，这种情况下你把它砸断它都不会有反应。”公爵没好气地说道。

“这样么……真够蠢的……我记得以前拿你的剑它都会骂我来着，可难听了……”

“什么时候的事？”

“咳咳，我也记不清了。”卡伊姆摸摸扭过头。

“你这小子，果然一直都不老实，”公爵又重重敲了一下卡伊姆脑袋，卡伊姆低了下脑袋，抬头不服气地吐了下舌头。

公爵取回卡伊姆手中的黑剑，放回袋中：“行了，我去看看那些小崽子。”

“怎么样？难受么？”巴克低声问道。

“一点也不，弄出来舒服多了。”格雷厄答道。

巴克在格雷厄身后点了点头，继续清理格雷厄背部脱落的鳞片和夹在鳞片中的碎石，有些嵌入鳞片下的肌肉中需要拔出再治疗。

此时他们都坐在格雷厄一行人住的房间中，阿德莱德在撤退中严重受伤，转移到上层进行治疗，巴克于是跑到这间房来休息，不过加上沃利尔三个大个子在下层实在有些拥挤。

格雷厄和巴克的盔甲彻底损坏了，此时光着上身处理未完全治愈的伤痕，巴克在帮格雷厄处理背部，而沃利尔在帮巴克，沃利尔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

巴克的双臂和背部都留有大量伤口，看上去比格雷厄要更为可怖，无数坏死掉落的鳞片在外部晃荡，但他坚持要先为格雷厄处理。

格雷厄的伤口处理完毕后，他和沃利尔一起用爪子搞定了巴克的伤口内的碎石。

此时巴克的双臂和躯干表面尽是鳞片下裸露出的粉色皮肤和伤疤，看起来颇为狰狞。

“辛苦你了……”格雷厄用爪子轻轻拂过伤口边缘，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

“心疼你哥啦？那就叫句哥哥来听听。”巴克笑着一把搂过格雷厄。

格雷厄犹豫了一下，张开嘴，经过一番挣扎终究没说出口：“……还是不叫吧。”

“你这小子，叫句哥哥有这么难么？”巴克抱着手臂十分不解。

一旁的沃利尔也露出好奇的神情，侧耳倾听。

格雷厄扭过头，眼中的神情十分复杂，思考再三后看着巴克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不该这么称呼你……”

“你这小子，执拗的很，那你想怎么称呼你哥呢？”巴克歪着头看着眼前比自己块头还大一些的格雷厄。

格雷厄又沉思了一小会儿：“巴克就好了，明明从小到大都这么叫的，不好么？”

“行吧，随便你这臭小子。”巴克笑着敲了下格雷厄脑袋，又紧紧抱住格雷厄用力蹭了蹭他的脸颊，十分亲昵。

格雷厄调皮地舔了下巴克的吻部，笑了笑。

“你这小子，还跟小孩子似的。”巴克见状扯住格雷厄两侧尖锐的耳朵恶狠狠地晃了晃。

“你不也七十多了还这样，好意思说我。”格雷厄在摇晃中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七十多，哇，好——”沃利尔惊叹到一半，看见巴克瞪过来的龙瞳。

“成熟啊……”沃利尔的声音瞬间变小。

巴克想起什么般也停止了打闹：“对了小子，你的盔甲也坏了，剑也丢了，干脆和我回一趟圣堂吧，我有不少备用装备。”

“这不合规矩吧，我记得历练期间不许擅自回去，而且我还有钱，再买一些装备用着就是了——”格雷厄迟疑道。

“没事，有我在，那些老家伙最多也就说说。”巴克耸了耸肩。

格雷厄一时沉默了，他在想该不该告诉巴克，当初长老把他丢出去时，为的就是让他离开巴克自己独立行事，在家里巴克虽然严格但的确每件事都管的太细了，有时脱离了巴克的管教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不知所措。

格雷厄觉得那些长老是对的。

“唉，你就放开你弟弟吧，你们的装备问题我会处理的。”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人转头，望见船长穿着一身白衫靠在门边。

巴克站起身：“卡伊姆叔叔你原来没事啊？我们回来后没见过你还以为你沉海底了。”

“说什么呢，你这小崽子，你见过哪个船长在自己船附近淹死的？”卡伊姆抱起手臂。

沃利尔歪头道：“一般来说很多吧？”

“我的船还没沉！”卡伊姆鼻孔愤愤地喷出一缕黑烟。

“也对哦。”沃利尔慌忙点头。

卡伊姆平复了一下表情：“说回装备的事，我们现在往东航行，大概明天会到达暖冬城，我们会在那里补充一些食物和修复船支的材料，顺便带你们在那采购一些装备，钱管够。”

“物资不是一直有传送法阵提供么？为什么——”巴克问道。

“传送法阵出了点问题，”卡伊姆说，“或者说，我们认为它出了问题，除了传送人，我们打算暂停所有物资的运送，之后回到维伦港进行重修再恢复正常使用。”

格雷厄想起之前夜晚受到的袭击，怀疑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

“暖冬城……我记得是精灵的城市吧，听说他们制造的装备都或多或少带一些魔法，能见识见识也不错。”巴克缓缓点头。

“不全是，至少盔甲大多不会，不过他们的武器大都会带一些奇怪的作用，比如接近某种怪物就发光或是会自动吸收表面的毒素，这种武器也不便宜。”卡伊姆敲着下颚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接近某种怪物才发光么……我开启神圣感知要比这好用吧。”格雷厄说。

“又不是人人都是圣武士。”卡伊姆翻了个白眼，“总之安排就是如此，我想你们也没有异议，明天见了。”说着继续往走廊的一头走去，

“卡伊姆叔叔回见。”格雷厄和巴克一齐挥手道。

瓦伦丁已经把自己能用的治疗法术用完了，此时他已经一个法术位都不剩了，但船上还有不少伤员，现在他只能坐在掌舵台的下的角落中闭目养神，这里没有下方的哀嚎和吵闹，适合休息。施展法术会消耗大量精力，现在的他处于头晕脑涨加精疲力竭的状态，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仔细想想自己有必要这么费劲帮这么多人么？这么干一点也不像自己，不过他自始自终没有用过死者复生的法术，公爵给的消耗用的材料还一直挂在他的腰间，但凡施展一次死者复生，他今天恐怕就站不起来了，所以对他而言，依旧怀着一丝私心。

“狼叔叔，你还好吧。”感觉到有人推自己，瓦伦丁眯起眼，是之前救上船的那个小男孩，他的眼睛还留着擦拭的红印，发黑的脸看上去有些脏，一头黑色的短发和黑眸精神了不少。

“没事，只是累了，在休息。”瓦伦丁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心平气和地答道。

“那叔叔，你昨天给我讲的那个故事里的那个小男孩，后面怎么样了？”瓦伦丁原本要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昨天他为了安慰这个孩子既用了法术，又讲了故事都没用，直到公爵对孩子施展了某种法术让他彻底平静下来，孩子似乎记不得岛上发生了什么，但却莫名奇妙记住了他讲的故事。

瓦伦丁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个男孩独自一人离开了收留他的那一家人，他选择一个人旅行，他遇到了很多人，有坏人也有好人，但始终没有能和他一起旅行的人，他很失望，他一直找啊找，直到他不再是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他才明白怎么才能去和其他人相处，怎样去生活，可是他依旧没有找到愿意和自己一起旅行的人，直到有一天，他累了，决定不再旅行，他停在了一座城市，自始自终他都是一个人，过去也是，未来也是。”

“他为什么不回去呢？明明那里有愿意收养他的，爱他的人，虽然不是真正的家人，但总好过继续一个人流浪吧。”男孩问道。

“因为那种爱和真正的家人的爱是不一样的，男孩在发现这一点后才决定离开的。”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不都是爱么？”男孩的声音中透露着不解。

“这种东西是讲不明白的，以后……不，或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样最好，好了去玩吧。”瓦伦丁睁开眼看着男孩疑惑的面庞，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头，挥手道。

男孩带着迷茫与困惑跑开了。

“瓦伦丁·奥斯蒙，但你不是奥斯蒙家的人对吗？”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瓦伦丁疲倦地抬起眼，望见阳光下闪烁着光辉的蓝宝石和紫色的片片鳞甲。

“公爵大人，”瓦伦丁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我想这和您没有关系吧？”

“只是回忆一些往事而已，上次见到奥斯蒙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想你都没有出生，而奥斯蒙家，”公爵顿了顿，“也和培罗扯不上关系。”

“你很了解奥斯蒙？”瓦伦丁神情变得困惑。

“不，只是记忆力好而已，不过奥斯蒙家标志性的火红的毛发确实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公爵说。

“传说奥斯蒙的祖上是黎明战争时期带领狼族部队的将军，不知是真是假，您总不会在那时候认识的奥斯蒙家吧？”瓦伦丁调侃道。

“怎么会呢？”公爵咧了咧嘴说，瓦伦丁在他眼中看到疑似笑意的东西。

“那么尊敬的公爵大人，您找我这个小小的牧师是为了什么呢？老实说我已经尽我所能帮助这座船上的人了，希望您不要太强人所难。”

“倒也没什么，关于我之前给你的东西，怎么样了？”公爵问道。

瓦伦丁叹了口气，从腰间的皮革小包中取出那个灰色的小袋子：“您要收回去么？”

“不，只是确认一下你有没有用掉。”公爵淡淡地答道。

瓦伦丁握住袋子，放在胸前：“那我只能抱歉我没那么好心了。”

“用不用是你的自由，东西已经给你了，那就归属于你。”公爵的语气依旧异常平静，瓦伦丁盯着眼前的这条满身覆盖着厚重银鳞的老龙裔，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关于为何让他们轻易加入又给予帮助这件事，他一直在思考。

忽然，瓦伦丁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并不在意这些船上大多人的死活，对么？”

公爵没有回应，只是凝视着瓦伦丁，那双眸中的金色仿佛会旋转一般，深邃得让白狼感觉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他夹紧了尾巴继续说：“但您很在意格雷厄是否活着，我想给的这几颗宝石，也不是为了现在，为什么？”

公爵依旧没有回答，海风很大，冷冷得吹动着瓦伦丁头部的毛发和布甲的衣摆，但公爵在风中如石头般，巍然不动。

瓦伦丁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眼前这位老龙裔，他始终有种渺小感，仿佛自己的任何想法和动作都会被对方一眼看穿，因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种感受是如此的熟悉，熟悉而令他厌恶不已。

终于银龙开口道：“瓦伦丁先生，我想委托你帮我送一样东西。”

“什么？”瓦伦丁一时摸不着头脑，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你对我赠予之物心存不安的话，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的话你大概会好受很多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详细事项等到银火城我会告诉你，现在你就好好休息吧。”公爵似乎没听见瓦伦丁的话，径直向甲板下方走去，任白狼在风中凌乱。

关键词： 小心翼翼